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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的仲夏，我在蘇州雙橋“鏟地皮”（收舊貨者）集散地看中一張清代大柜，對方要換我的白玉掛件，雙方相持不下，后來對方又從一堆掛軸里抽出一張最大的彩色“牡丹圖”送給我，我看上面有“光緒”字樣，不管真假，反正看得順眼，丟下掛件，連柜帶畫一起拉了回家。

掛在客廳里細細品味：這是一張六尺整張的舊裝裱的老畫。位于畫面中心的兩朵碩大的類似“牡丹”的花鮮艷欲滴，其實是素有“姿色超群卻紅顏薄命”之稱的芍藥；作為陪襯的枝葉和棕櫚造型頗為奇特，色調亦非同尋常；幾條俗稱“金腰帶”的金黃色小花橫空出世地畫在上方；左上方的落款為“光緒丁酉二月中沅御筆”，寫得十分工整華美；印章為滿、漢文，刻得很精細，內容甚是難辨。

難道真是光緒所畫？沒聽說光緒會作畫呀！不過，光緒爺長期軟禁宮中，閑來無事時寄情筆墨、研玩丹青也在情理，何況他還有宮廷畫師可使喚。查“光緒丁酉”正是戊戌變法前一年，在慈禧老佛爺重壓下力圖翻身的光緒帝心中千頭萬緒，寓情于畫，自比芍藥，也順理成章。（他當然不敢裱出來、掛起來。）后來被小太監賣到宮外，一百多年后流落蘇州雙橋?！y道不可以這樣設想么？盡管我的設想不無道理，盡管大多觀畫者都很欣賞畫的美妙奇特，但都不敢斷言它是光緒真跡。

今年初，唐云入室弟子、原上海交大藝術研究所所長屠傳法先生來舍下做客，看到此畫眼睛發亮，連稱好畫，認為我的推想完全靠譜。他認定如此大氣生動、寫意與工筆結合、兼用傳統沒骨法設色和西洋水粉彩色的寓意特殊的芍藥圖老畫，非光緒真跡莫屬。

幾天后，正巧得知中國國家博物館權威書畫鑒定家呂長生研究員帶國博文物鑒定研究室書畫鑒定副研究員、國家一級畫師尚永紅來揚州鑒定一張岳飛的書法，我馬上帶《芍藥圖》趕到揚州。二位專家先鑒定岳飛書法，表示不能認定。再觀賞芍藥圖，卻一致高度評價其為光緒真跡無疑。他們認為，無論是從厚實的宮廷宣紙、鮮艷的西洋顏色、沉著的古代墨色，還是從不落俗套的中西合璧的畫法和別出心裁的立意，都傳遞出光緒真跡的信息。由呂先生執筆、二人簽字，當場寫下《光緒御筆芍藥圖跋》：

紙本設色，芍藥花一紫一粉，沒骨畫法，染色精細，鮮艷生動。工筆畫花枝花葉，條暢舒展，又工筆畫金腰帶高枝小葉黃花。畫幅寓意其處境之紅顏薄命，又期待求變一搏之意。畫幅左上方楷書題‘光緒丁酉二月中沅御筆’，行筆精到，墨色沉實。按‘丁酉’為光緒33年即公元1897年，次年戊戌變法。2011年3月13日于揚州觀記。呂長生 尚永紅

后來，北京“中國民間收藏大觀”的鑒定師對這張《芍藥圖》贊賞不已，估價180萬。而一位資深經紀人聽說后不無可惜地表示，如果能進入更高平臺，這張可能是絕無僅有的大幅光緒精品拍上千萬也不足為奇。不過，此畫的價值實現恐怕不會一帆風順；坎坷和期待，從來就是民間收藏的痛，也是民間收藏的魅力所在。（趙祖武）